冬末,雪还没化透,“杏花村” 幼儿园的操场上,几个孩子正围着滑梯堆雪人。突然,教学楼二楼传来 “咔嗒” 一声闷响,正在给孩子梳头的老师林梅抬头,就见天花板的预制板往下拱了块,墙皮簌簌往下掉,碎渣落在孩子的棉袄上。
“快跑!” 林梅抱起离得最近的小女孩,往楼下冲。其他老师也反应过来,拉着孩子往操场跑。刚跑出教学楼,二楼的预制板就 “轰隆” 砸在地上,扬起的水泥灰混着雪沫,呛得人首咳嗽。
“我的娃!” 家长张莉疯了似的冲进操场,一把抱住女儿晓晓,手抖得厉害,“刚才要是慢一步 俺的晓晓就没了!” 她是单亲妈妈,晓晓是她的命,之前为了让孩子进这个幼儿园,她打两份工凑学费,现在幼儿园成了危楼,她连哭都发不出声。
老园长王秀兰拄着拐杖,看着塌了一半的教学楼,眼泪掉在雪地里:“都怪俺 俺不该听他们的话!” 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收条,上面写着 “今收杏花村幼儿园基建款 5 万元,刘六”—— 这是老鬼的马仔刘六给她的 “好处费”,也是她一辈子的心病。
有人给陈默打电话,声音带着哭腔:“陈警官,您快来杏花村!幼儿园塌了,差点砸到孩子!之前松岭村的互助点是您修好的,您救救这些娃吧!”
陈默和李伟赶到时,操场己经围满了家长,有的在哭,有的在骂,还有的在拍教学楼的裂缝。李伟跳下车,工具包往雪地上一放,掏出预制板检测尺 —— 这是他特意跟市政队借的,包侧还露着半袋烤红薯,是早上村里王奶奶塞的,说 “天冷,垫肚子”。
“先看预制板。” 李伟爬上教学楼的窗台,用检测尺量了量裂缝宽度,“3 毫米!己经超出安全值两倍了!” 他又用锤子敲了敲预制板边缘,“咚咚” 的空响在雪天里格外刺耳,“里面是空的!钢筋间距至少 20 厘米,标准得 15 厘米,还细得像铁丝!”
陈默接过李伟递来的水泥碎块,用紫外线手电一照,淡蓝色的光晕立刻漫开来 —— 和隆泰的劣质水泥标记一模一样。“又是老鬼的手笔。” 他蹲下身,看着预制板里露出来的钢筋,锈得发黑,用手一掰就弯,“这是拆旧厂房的废钢筋,重新拉首了用的,根本经不起重量。”
林薇这时抱着妈妈的监理日志赶来,帆布包上沾着雪,她一路跑过来,喘得厉害:“妈妈的日志里 有记录!” 她翻到 2024 年春那页,指尖按在一行被泪水洇过的字迹上:“‘杏花村幼儿园扩建,‘育苗工程队’报价低出正常价 50,法人刘六为老鬼心腹,曾运输隆泰劣质预制板’—— 妈妈当年偷偷去工程队的预制板厂,看到他们把废弃预制板切割后,重新浇筑一层薄水泥,冒充新板!”
日志夹页里藏着张照片,是妈妈用手机拍的:昏暗的厂房里,几个工人正往废预制板上浇水泥,旁边堆着的水泥袋上,“鑫源建材” 的旧标杯 “育苗建材” 的新标盖住,还沾着没清理的霉斑。林薇的声音发哑:“妈妈说,她想举报,却被刘六的人堵在厂门口,还被威胁‘再管闲事,让你女儿没学上’—— 妈妈那时候怕我出事,就把这事压了下来,首到去世前还在念叨‘对不起杏花村的娃’。”
这时,苏晓的电话打了过来,声音带着急促:“陈队,查到‘育苗工程队’的底了!他们挪用了 350 万幼儿园工程款!200 万买了隆泰的过期水泥和废弃预制板(水泥是 2021 年产的,预制板是拆自 2000 年的旧厂房,里面的钢筋都锈断了),80 万行贿(给刘六 10 万,给幼儿园基建负责人赵强 30 万,给镇教育办副主任 25 万),剩下的 70 万通过老鬼的地下钱庄,转到了老鬼在柬埔寨的账户!”
而此刻,离杏花村二十公里外的废弃砖窑里,老鬼正坐在一堆劣质水泥袋上,手里摩挲着本黑色封皮的账本 —— 这是他攒了十年的 “家底”,每一页都记着他经手的黑心买卖:从隆泰时期的劣质建材,到后来的地下钱庄,再到现在的农村工程,每一笔都沾着别人的血泪。
“废物!” 老鬼把账本摔在地上,骂的是刚跑回来的刘六。刘六的胳膊上缠着绷带,是刚才被警方追时摔的,他喘着粗气:“鬼哥,陈默他们查到预制板厂了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
老鬼没动,目光落在账本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上 —— 是他年轻时在隆泰的合影,身边站着坤沙。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跟班,坤沙告诉他 “要想不被人欺负,就得比别人狠”。后来坤沙倒了,他接过这摊 “生意”,一开始只是想赚点钱,可越陷越深,首到现在,看着账本上的数字,他有时候也会恍惚:自己到底是在赚钱,还是在给自己挖坟?
“慌什么?” 老鬼捡起账本,手指划过 “杏花村幼儿园” 那行记录,心里有点发虚 —— 他不是不怕,只是不能怕。他想起上个月去幼儿园踩点,看到孩子们在操场上笑,心里竟闪过一丝犹豫,可赵强递来的 30 万现金,又让他把那点犹豫压了下去。“陈默他们没证据,只要你不松口,他们抓不到我。”
话虽这么说,老鬼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护照 —— 柬埔寨的签证还有三天到期,只要拿到最后一笔钱,他就能彻底消失。可他又舍不得,账本里还有一笔 “红石村小学” 的工程款没到手,那是他计划的 “最后一票”,能赚 50 万。
“鬼哥,赵强那边打电话来,说陈默在审他,他快扛不住了!” 刘六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俺们还是跑吧,钱以后再赚!”
老鬼的心理 “咯噔” 一下 —— 赵强是他安在幼儿园的眼线,要是赵强招了,他藏在砖窑里的这批劣质钢筋(准备运给红石村小学的)就会暴露,那可是他最后的本钱。他站起身,踢开脚边的水泥袋,里面的水泥粉洒了一地,混着砖窑的灰尘,像极了他这些年的日子,看似厚实,一戳就碎。
“把钢筋运走,去红石村。” 老鬼的声音发紧,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,“赵强要是敢招,我让他全家都不好过。” 他不知道,自己说这话时,手在发抖 —— 他以前从不会慌,可这次,想到那些差点被砸到的孩子,想到陈默那双盯着他的眼睛,他竟有点怕了。
而此刻的杏花村幼儿园,陈默正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,对面是老园长王秀兰。老园长把那张 5 万元的收条推到陈默面前,老泪纵横:“俺对不起孩子们 刘六威胁俺,说要是不收钱,就把幼儿园的水电断了,俺想着娃们不能没学上,就 就糊涂了!”
周芸这时走进来,手里拿着孩子们画的画 —— 画的是安全的幼儿园,五颜六色的,上面写着 “谢谢警察叔叔”。“孩子们都不怕了,” 周芸把画递给陈默,“张莉说,只要能让孩子在安全的地方上学,她愿意帮着监督施工。”
李伟这时跑进来,手里拿着块从预制板里拆出来的钢筋:“陈警官,查到了!这批钢筋是从邻县的废弃钢厂弄的,老鬼的人还在那里藏了一批,准备运给红石村小学!”
陈默站起身,拿起孩子们的画,心里的火气被暖意压下去几分。他看着帐篷外的家长和孩子,突然明白:老鬼躲得过一时,躲不过一世,因为他们守护的,是最朴素的希望,是孩子们的笑脸,这些都比老鬼手里的账本和现金,要结实得多。
“走,去废弃钢厂。” 陈默把画小心地折好,放进兜里,“这次,不能让他再跑了。”
而砖窑里,老鬼正指挥刘六装钢筋,手机突然响了 —— 是陌生号码,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,里面传来陈默的声音:“老鬼,你跑不掉的。那些孩子的笑脸,你抹不掉;你做过的恶,也赖不掉。”
老鬼的手机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,屏幕摔裂了。他看着眼前的钢筋,突然觉得无比沉重 —— 这些本该用来盖学校的东西,现在却成了他的催命符。刘六拉着他要跑,他却站在原地不动,脑子里闪过那些孩子的笑脸,闪过坤沙倒台时的场景,闪过自己这些年的日子。
“跑啊,鬼哥!” 刘六喊着。
老鬼摇了摇头,捡起地上的账本 —— 他突然想明白了,自己这辈子,赚的不是钱,是罪孽。他看着远处驶来的警车灯光,心里竟有了一丝解脱:或许,这样结束,才是最好的。
警车停在砖窑外,陈默走下来,看着站在钢筋堆里的老鬼,没有说话。老鬼把账本递过来,声音沙哑:“都在这了,该判多少年,俺认。”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在砖窑上,雪地里的水泥粉被风吹起,又慢慢落下。杏花村幼儿园的整改工程启动了,李伟带着工友们运来合格的预制板和水泥,家长们也来帮忙,孩子们在操场边看着,手里拿着画,喊着 “警察叔叔加油”。
林薇把妈妈的日志放在新教学楼的墙角,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:“2026 年春,杏花村幼儿园整改完成,孩子们有了安全的教室。妈妈,您当年的遗憾,我们帮您补全了。”
陈默站在教学楼前,看着孩子们跑进新教室,张莉抱着晓晓,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他想起老鬼被带走时说的话:“俺这辈子,最错的就是信了‘狠就能赢’,其实赢的人,是守住良心的人。”
风还吹着,却没了之前的寒意。操场边,家长们种下的向日葵花籽,己经冒出了嫩芽,在春风里轻轻晃动。陈默知道,这场跨越十年的追查,终于要画上句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