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一路风尘仆仆,约莫行了三日光景,才赶到一处漆黑如墨的峰下,见陈禅眉峰微蹙,神色疑惑,赵小乙便抢先一步说道:“陈兄莫要疑惑,阎魔地在七十二福地之中位列十九,本就隐在世俗之外,平时不显人世间,寻常修士寻至山下,也只当做荒山罢了,况且,想进此间,还需特定法诀配合。”
话音方落,赵小乙袖中便飞出一道乌光,只见其指尖掐诀若飞,口中默念:“阎魔启灵,阴煞开途,虚空显迹,引我入门!”,便见一道歪曲狰狞的鬼脸骤然在空中凝现,转瞬被赵小乙一掌拍进了虚空中,但见虚空瞬间如镜面般泛起丝丝涟漪,数点暗红色火星溅出,已隐约可瞧见其内一角光景。
“陈兄,请。”,赵小乙一马当先,站于镜门一侧,侧目望向陈禅,目中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陈禅心中警剔更甚,但见赵小乙微微摇头,先进得镜门后,他亦紧紧跟上,甫一入得其间,便觉一股燥热扑面而来,气息中透出灼热和浓烈的硫磺味道。
举目四望,景象已然天翻地复。
阎魔地似并无寻常昼夜之分,天际日月同辉,烈日如火,月如暖玉,日月并悬,光芒交织洒落,光尽之处,尽是一片火红岩浆,无数岩星宛如鱼戏,于岩浆之上,悬浮一座漆蒙特内哥罗脉,一条羊肠小道自山巅蜿蜒而下。
此时的二人便站于这小道的起点。
拾阶而上,左右草木成林,具是枝桠扭曲,形如枯手,偶有枯叶落下,不待坠地,便已化作一丝劫灰,飘洒落下。
再行片刻,但见前方山门露出。
“前面那山门便是阎魔宗的山门,此地火煞气相互交织,寻常修士若没有功法护身,但凡沾染一丝,只需一日,便会修为尽废,当然,陈兄你气血雄壮,只需转为内息即可。”赵小乙看向山门的目中带有几丝敬畏,口中不慌不忙的向陈禅解释。
陈禅默默点头,心中亦对阎魔宗多了几分认知。
再行片刻,陈禅已能看清那山门风貌,只见一座惨白牌坊耸立,上有浮雕若干,虽笔法精湛传神,形容却甚是可怖,透露出一丝难言的诡异,于牌坊之上,阎魔宗三字跃然而出,笔法沧桑狰狞。
在其左右,更各有一尊青面獠牙的阎魔雕像。
于山门解剑亭中,正有一五十上下的老者翘首张望。
那老者约莫五十上下,着黑色长袍,下摆拖到地上沾染了不少泥土,却浑然不以为意,一身圆滚滚的肚皮宛如醋坛,面容无须却显亲和,左手不断摩挲圆滚滚的肚皮,右手大拇指戴着一枚墨色扳指,在狭窄的光影中显得扑朔迷离。
“那位便是周执事了,负责接引来此的弟子,修为深不可测,陈兄待会切记躬敬行事。”赵小乙凑近陈禅,低声叮嘱,随后疾步上载,面露谄媚,“晚辈赵小乙,拜见周执事!”言罢不着痕迹的向陈禅瞄了一眼,又快速的收回,向周大有眨了眨眼。
周大有心下了然,迅速的在陈禅身上扫过,见其风尘仆仆,身无长物,又衣衫破旧,那胖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,微不可察的向赵小乙摇了摇头,意思是这小子没什么油水可捞。
赵小乙见周大有神色有异,心中暗道要遭,果还未等他解释,便见周大有向陈禅说道:“我阎魔宗收徒,向来只重根骨,你根骨浑浊,恐不会有所成就”
闻言赵小乙不由暗骂周大有,心思都落在了财物上,竟未发觉这陈禅一身浑厚气血,若是操作得当,这一身血气当能卖上五百灵石!
见陈禅愕然望向自己,赵小乙顿时心中大急,一边心中暗骂周大有,一边面上又堆满谄媚的从怀中取出一古朴木盒,躬敬的向周大有道,“这是晚辈机缘巧合得来的一株百年紫枝,还请执事笑讷,我二人一心向道,还望执事垂怜,来世我等二人必结草衔环以报。”言罢,不着痕迹使劲掐了下周大有接木盒的手背,才咬牙低声道:“过了!”
周大有肥硕的身躯顿时一颤,假意推辞的接过木盒,“这多不好意思”,接着话锋一转,便道:“也罢,念在你二人求道之心甚坚,而我阎魔宗又是广纳英才之际,你二人虽根差了些,但当个杂役弟子,倒也算绰绰有馀了。”
赵小乙见状顿时眉开眼笑,忙不迭的凑到陈禅身前,语重心长的劝道:“这杂役弟子虽不似正式弟子那般自由,但总算能接触到仙道一角,日久年长,未必没有修道之机。”
“况且,这杂役身份可是小弟我花了血本,那株百年紫芝想想都肉痛,陈兄便不要挑剔了?”怕陈禅有意见,赵小乙言语诚恳的解释道,提及那株百年紫芝的时候,一脸心痛倒是真真切切。
陈禅沉吟片刻,心道这二人鬼鬼祟祟的一番拙劣表演下,必有勾当,不过观二人言语之间,应并非图谋自己性命,更多的应是贪财,不过自己的落魄应是出乎那周执事的预料,所以此前他才拒绝,之后赵小乙取出百年紫芝贿赂,应是怕自己怀疑,不过数息,陈禅已将此事推断的八九不离十。
不过于陈禅而言,杂役与正式入门都无区别,如今他唯一所需的便是尽快了解此方世界,并融入这里,于是徐徐颔首道:“如此便好,赵兄费心了。”
周大有见状,胖手一挥,“既如此,你二人便随我入门吧,因你二人嗯,资质迥异,需分派至不同之处,便一人去摩云院,一人去出云峰吧。”
待最后安置了陈禅,周大有便回转别院,刚至院门,还未站稳,便见赵小乙压着嗓子跳了出来,此前那副谄媚嘴脸早已消失不见,他一把扯住周大有的袍袖,双眼愠怒的低斥,“周胖子,你方才是何用意?险些误了大事!”
周大有摸了摸圆碌碌的肚皮,嘿嘿一笑,让那墨色的扳指在其指尖流动,映得他那三角眼愈发狡黠,“嘿嘿,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愣头青,根骨又差,身上也无财物可图,老夫为何行那吃力不讨好之事?虽你最后将老夫点醒,将其卖予药奴坊,得了这三百灵石,但说到底,还是靠了老夫的门路。”
“我看这般,这灵石你我二人平分,紫芝便当你孝敬老夫了。”
赵小乙顿时气的胸膛起伏,眼前不由一黑,若非顾及在其门前,怕是要当场发作,“对半?周胖子你也太黑了,紫芝你已占了大便宜,最多三七,你三我七!”
二人如同市井小贩,为了几块灵石争的面红耳赤,吐沫横飞,浑然没有修士风范,最终,才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交锋和互相揭短后,达成了和解,随后又勾肩搭背的互相夸赞,最终才各自揣着好处散去。
与此同时,被带到摩云院的陈禅,猛然发出一声大吼,
“天杀的赵小乙,竟然将老子卖作了药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