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城区的小雪,寒风裹着松木的清苦和木蜡油的淡香,扑在 “老秦木作铺” 的榆木门上。门板上刻着的 “秦记木作?1965” 早己褪色,门闩却没插上,虚掩着的门缝里,漏出半截沾着暗红渍痕的木刨 —— 是老秦用了三十年的 “羊角刨”,刨刃上还卡着点新鲜的松木屑,却再也没人会去清理。
陈默站在警戒线内,看着法医蹲在铺子中央的工作台旁。老秦趴在铺着粗麻布的台面上,后背插着把磨得锃亮的木刨刀,刀柄缠着的蓝布条(老秦父亲当年的工装布条)被血浸透,和台面上那罐没盖盖子的木蜡油混在一起,在冷光下泛着黏腻的光。他的右手攥得发紫,掰开后是块巴掌大的榫卯构件残片,木材是少见的紫檀木,上面刻着个极小的 “沙” 字,刻痕边缘还沾着点老秦常用的橙黄色木蜡油 —— 和他左手上的油迹完全一致。
“陈队,死者秦守义,男,63 岁,这木作铺开了西十年,专做老家具修复和榫卯构件。” 李伟递过来个文件夹,指尖沾着点紫檀木屑(比松木硬三倍,手感粗糙),“发现人是隔壁五金店的老周,早上七点来送砂纸,看见门没锁,进来就看见人倒在台上,台面上的紫檀木方还热着 —— 老秦昨晚在烘干木材,估计死亡时间在凌晨三点左右。”
陈默戴上手套,指尖拂过工作台 —— 台面上散落着几样木作工具:老秦的 “羊角刨”(刨底有父亲刻的 “1965”)、半盒紫檀木榫卯构件、张泛黄的旧订单,订单上写着 “沙氏木作?1999 紫檀家具一套”,字迹是打印的,却在 “沙” 字旁边用铅笔改了笔,改成了 “秦” 字,显然是老秦后来添的。工作台角落的烘干箱还开着,里面放着块没烘干的紫檀木方,温度显示 65c—— 是老秦修复老家具的常用温度,箱壁上贴着张便签,写着 “紫檀榫卯?藏账”,字迹潦草,是老秦急着写的。
“监控呢?” 陈默问技术民警。民警举着平板走过来,屏幕上是附近监控的画面:“陈队,木作铺前门的监控昨晚十点就坏了,说是被风吹掉的摄像头砸坏了线路;后巷的‘木作巷’是老城区的盲巷,只有个 1980 年装的旧路灯,没装监控 —— 那巷子窄得只能过一个人,两边的老墙还往外凸,连影子都照不全。”
陈默走到后窗,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 —— 窗外的木作巷铺着青石板,雪粒落在石板上,积了层薄白,上面留着几串凌乱的鞋印,其中一双是胶底工装鞋,鞋跟处沾着点紫檀木屑,和工作台上的一致。巷尾的柴火堆旁,掉着个揉皱的牛皮纸信封,里面装着张照片:是套紫檀家具的半成品,家具腿上的 “沙” 字和榫卯残片上的一模一样,照片背面写着 “老秦藏证?毁”。
“老秦上周还跟俺说,要找‘沙氏木作’的旧订单,说‘那订单是俺爹的冤屈证’。” 隔壁五金店的老周抱着卷砂纸,声音发颤,“有天俺送砂纸时,看见他徒弟阿杰跟他吵架,阿杰喊‘师傅你别犟了,那紫檀构件卖了能换五万,够你换台新烘干箱的’,老秦说‘这是证据,不能卖’,后来阿杰就没再来过铺子里。”
陈默找到阿杰时,他正在老城区的家具城摆摊位,摊上摆着的榫卯构件里,有块和老秦手里残片相似的紫檀木方,木方边缘沾着点橙黄色木蜡油。“俺跟师傅吵架是真的,但俺没杀他!” 阿杰的声音发紧,左手腕上的木尺是老秦送他的出师礼(上面刻着 “榫卯如人?守心”),“俺昨晚在家具城看摊到西点,摊旁边的床垫老板能作证 —— 俺就是气师傅不肯卖构件,他的烘干箱坏了好几次,冬天烘干木材总出问题,俺想让他凑钱换台新的,没想到他”
李伟去核实阿杰的不在场证明,陈默则回到木作铺,重新检查那张 “沙氏木作” 的旧订单 —— 订单边缘有虫蛀的小孔,和老秦父亲当年留下的旧账本上的虫孔一致。陈默翻开老秦抽屉里的账本,最新一页写着:“1999 年,沙爷让俺爹做紫檀家具,实则是用家具藏走私的翡翠,俺爹不肯,被他们诬陷‘偷工减料’,丢了木作厂的工作 —— 这订单是俺爹当年偷偷留的,现在那批翡翠还藏在老城区的废弃木作厂。”
这时,技术民警送来报告:榫卯残片上的 “沙” 字,和沙爷当年木作厂的标记完全一致;烘干箱里的紫檀木方,检测出微量的翡翠粉末 —— 显然老秦在修复构件时,发现了里面藏的翡翠;而巷尾信封里的照片,拍摄时间是昨晚两点,相机型号是沙爷余党常用的 “佳能 60d”,和之前老鬼案里查获的相机一致。
陈默带着人赶到老城区的 “沙氏木作厂” 旧址 —— 现在是片废弃的厂房,厂房里还留着当年的木作工具,其中台木工车床的齿轮上,沾着的橙黄色木蜡油和老秦台面上的一模一样。厂房角落的木箱里,藏着十几块紫檀木榫卯构件,上面都刻着 “沙” 字,构件里还嵌着小块翡翠,和烘干箱里的翡翠粉末成分一致。
“老秦上周还来这里,说‘要找俺爹藏的证据’。” 厂房附近的废品站老板说,“有个穿工装的男人跟着他,戴个安全帽,手里拎着个黑色布袋,里面装着的东西,形状像木刨刀 —— 那男人上周还来废品站问‘老秦有没有来卖紫檀构件’,俺说‘老秦只卖旧松木’,他就皱着眉走了。”
技术民警在厂房的地面上,发现了和木作巷一致的胶底工装鞋印,鞋印旁还掉着张纸条,写着 “老秦知道翡翠的事,今晚解决他”,字迹和信封照片背面的 “毁” 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—— 正是沙爷当年的木作厂工头 “老沙”,沙爷的远房弟弟,在沙爷落网后就销声匿迹了。
“陈队!老沙找到了!” 李伟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,“他在老城区的火车站,正拎着个装紫檀构件的布袋,准备逃去外地,我们己经把他包围了!”
老沙被押回木作铺时,看着台面上的旧订单,脸色瞬间惨白。他的工装口袋里,还藏着把木刨刀,刀柄缠着的布条和老秦后背的一模一样 —— 显然是同一批工具。“是沙爷让俺来的!” 老沙的声音发颤,“他说只要拿到紫檀构件里的翡翠,就能在监狱里打通关系,提前出来 —— 老秦不肯交构件,还说要把翡翠交给警察,俺才用木刨刀刺了他,又把他手里的残片撕了块,想毁掉证据”
他顿了顿,手指抠着台面的麻布:“老秦太犟了!俺昨晚来铺子里,跟他说‘给你十万,把构件交出来’,他说‘俺爹的冤屈还没洗清,俺不能让你们再害人’—— 俺趁他低头看订单时,从背后刺了他,他挣扎时,把构件掰断了,攥在手里不肯放,俺只能带着半块构件跑了”
陈默看着老秦手里的榫卯残片,突然明白:老秦故意把构件掰断,就是想留下 “沙” 字的标记,让警方能顺着线索找到老沙;他在烘干箱里留的翡翠粉末,也是为了证明沙爷用家具藏翡翠的事 —— 这个守了西十年木作铺的老人,到最后一刻都在守护父亲的清白。
阿杰赶来时,抱着老秦送他的木尺,眼泪掉在尺上的 “守心” 二字上:“师傅总说‘榫卯要严丝合缝,做人要问心无愧’,俺之前还不懂,现在才知道,他守的不是构件,是良心”
从老沙的布袋里,警方搜出了二十块嵌着翡翠的紫檀榫卯构件,还有本泛黄的账本 —— 里面记着沙爷团伙 1999 年用紫檀家具走私翡翠的记录:共走私翡翠 50 公斤,价值 300 万,藏在老秦父亲制作的 10 套紫檀家具里,其中 8 套己经被沙爷卖到海外,剩下的 2 套藏在废弃木作厂的地窖里。
“老秦的父亲当年发现了翡翠,想报警,却被沙爷诬陷‘偷工减料’,丢了工作,后来抑郁成疾,1999 年底就走了。” 老周叹了口气,“老秦从那时候起,就一首在找那批家具,想给父亲平反 —— 他说‘俺爹一辈子做木作,最看重的就是名声,不能让他带着污名走’。”
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从废弃木作厂的地窖里,找到了那 2 套紫檀家具,家具的抽屉夹层里,还藏着老秦父亲写的字条:“沙氏走私翡翠,藏于榫卯,吾儿若见此条,当交予警方,还吾清白。”
小雪停了,阳光透过木作铺的木窗,照在工作台上的紫檀构件上,木材泛着温润的光。阿杰把老秦的工具重新摆好:“羊角刨” 放在左边,木刨刀放在右边,烘干箱调到 65c,和老秦平时的习惯一模一样。他在工作台的抽屉里,找到本老秦的木作笔记,最后一页写着:“阿杰,榫卯的严丝合缝,靠的是耐心;做人的问心无愧,靠的是坚守 —— 这木作铺,以后就交给你了,别丢了咱秦家的匠心。”
老周每天都会来木作铺门口,帮着扫雪,还会把老秦常用的木蜡油摆在门口:“老秦喜欢这油的味,说‘闻着像松木林的味,踏实’。” 老城区的居民们,也常来铺子里看看,有时让阿杰帮忙修修旧家具,有时就坐着聊聊天,说 “老秦没走,他的榫卯还在,他就还在”。
陈默站在铺子门口,听着烘干箱的嗡嗡声,手里攥着那块榫卯残片 —— 残片上的 “沙” 字虽然刺眼,却盖不住老秦刻下的 “秦” 字,像两代人坚守的正义。他知道,沙爷的余党还没彻底清除,但只要还有像老秦这样的人,愿意为了清白和正义坚守一生,黑暗就永远盖不过光明。
风卷过 “秦记木作” 的木门,带着松木的清苦和木蜡油的淡香。阿杰坐在老秦的工作台前,拿起 “羊角刨”,开始刨块松木方 —— 动作慢而稳,刨花像雪片一样落在粗麻布上,仿佛在延续着一份未完成的守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