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冬,寒风卷着雪粒砸在望河村的便民沼气站顶棚上,老冯蹲在发酵罐旁,指尖抠着罐身的锈迹 —— 碎渣混着血水粘在指腹,像细小的冰刺,扎得他心里发疼。沼气灶的阀门又拧不出气了,这是这周第五次,村民张奶奶今早来换气,蹲在灶前打了十几次火,火苗只闪了下就灭,老人冻得首搓手:“冯叔,这气再没,俺家过年都没法蒸馒头了。”
老冯抬头看向发酵罐的压力表,指针停在 “0”,罐顶的排气阀锈得卡死,像块没睁开的眼。他喉结动了动,没敢接话 —— 这沼气站才建五个月,去年工程队负责人孙二十九验收时,塞给他一个厚信封,里面装着七千块钱,说 “冯叔帮着照看,这站能供三年气”。他当时捏着信封,指腹能摸到钱的纹路,心里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—— 老伴得了肺心病,冬天要靠氧气瓶维持,这七千块够买两罐氧气,可现在,沼气站成了摆设,村民只能捡柴火做饭,张奶奶的手冻得裂了口,他看着都揪心。
今早他去检查发酵罐,发现罐身的钢板薄得能透光,用锤子敲了敲,发出 “咚咚” 的空响,像空心的铁皮桶 —— 这哪是沼气工程用的碳钢罐,分明是拆旧油罐的废铁皮,拼焊时连焊缝都没焊满,雪水顺着裂缝往罐里渗,把发酵的秸秆泡得发臭。他想修,却发现沼气管道是用回收的 pvc 废管,一冻就脆,昨天王大叔家的管道裂了,沼气漏得满院都是,差点炸了柴房。
更让他发毛的是,发酵罐旁的隔间总锁着,孙二十九说 “是放设备的,别碰”,可夜里他总能听见隔间里有 “咕嘟咕嘟” 的声,像液体晃动,偶尔还飘出股刺鼻的怪味,不是沼气的酸臭味,是类似汽油的味道。他攥着老伴的氧气瓶发票,指腹摩挲着 “350 元 / 罐” 的字样,眼泪差点掉下来 —— 这沼气站是村民凑钱建的,大家都指望它省点柴火钱,现在却藏着不明不白的东西,他收的那七千块,像块石头压在心上,喘不过气。
“俺 俺得给陈警官打电话。” 老冯掏出手机,屏幕上还留着陈默帮村里修冷链库时存的号码,手指抖得厉害,按了三次才拨通,声音带着哭腔:“陈警官,您快来 俺们村的沼气站没气了,罐还漏,隔间里好像藏着东西,俺怕 怕炸了啊!”
陈默和李伟赶到时,沼气站外己经围了不少村民,有的在捡柴火,有的在拍发酵罐的门,张奶奶蹲在灶前,手里攥着打不着火的打火机,眼泪在眼圈里转。老冯蹲在罐旁,手里紧紧攥着信封和氧气瓶发票,指节泛白,发票的边角被雪水浸得发皱。
“冯叔,先起来说话。” 陈默走过去,递给他一瓶温好的水 —— 揣在怀里捂热的,怕老冯冻着,“先别急,咱们一起查。” 他目光落在老冯冻裂的手背上,没戴手套,裂口渗着血珠,心里软了一下:老冯不是贪财,是被老伴的病逼得没辙。
李伟没急着说话,扛着工具包绕发酵罐走了圈 —— 包侧还露着半块糖糕,是早上张奶奶塞的,说 “站里冷,垫肚子”。”。!” 李伟的声音发沉,指着罐身的裂缝,“沼气发酵罐至少得 8 毫米的碳钢,这是拆旧油罐的废铁皮,你看这焊缝,根本没焊透,一加压就漏!” 他又走到管道旁,用手掰了掰,pvc 管 “咔嚓” 裂了道缝,“这是回收的农用废管,耐不住低温,也扛不住沼气压力,漏气得炸!”
老冯的脸瞬间白了,把信封往陈默面前一递,手都在抖:“俺收了他的钱,俺对不起大家” 信封掉在雪地上,钞票散出来,沾了点雪水,“俺老伴要吸氧,俺没辙才收的,可现在没气了,罐还漏,隔间里还有怪味,俺 俺就是罪人!”
陈默捡起信封,把钱理好递回去,拍了拍老冯的肩膀:“钱先拿着给婶子买氧气,现在咱们先打开隔间看看。他掏出紫外线手电,照向罐身的焊缝 —— 淡蓝色的光晕里,“隆泰建材” 的旧标隐约可见,被新刷的银粉漆盖了大半,“又是老鬼的余党,这次不只是偷工减料,隔间里的东西肯定不简单。”
“俺去拿扳手!” 王大叔说着跑回家,没一会儿就扛着套扳手过来。李伟接过扳手,小心翼翼地拧开隔间的锁 —— 门一打开,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,里面堆着十几个蓝色的塑料桶,桶身印着外文,没有中文标识,旁边还放着台改装的泵机,管子首通发酵罐的夹层。
“这不是设备,是走私的化工原料!” 陈默的眼神瞬间沉了,拿起个桶凑近闻了闻,是甲醇的味道,“孙二十九根本不是来建沼气站的,是借发酵罐的夹层,藏老鬼的走私甲醇,还想用沼气站的管道往外运!”
林薇这时抱着妈妈的监理日志赶来,帆布包上沾着雪粒,她翻到 2027 年冬那页,指尖按在一行字迹上,声音带着颤:“妈妈写着‘望河村便民沼气站,‘绿能工程队’报价低出正常价 53,法人孙二十九为老鬼远亲,曾帮赵二十八运过生物制剂,日志里记着‘沼气站发酵罐改夹层,用于藏甲醇’’—— 还有张照片,是孙二十九夜里往夹层灌甲醇的背影!”
日志里的照片有些模糊,却能看清:雪夜里,孙二十九戴着防毒面具,正用泵机往发酵罐夹层里灌蓝色液体,旁边的货车上印着 “绿能工程队” 的字样,车厢里还堆着同款塑料桶。林薇的眼圈红了:“妈妈说,她想举报,可孙二十九威胁她‘再管闲事,让你女儿的毕业论文没法通过’,妈妈怕影响我毕业,就把证据藏在日志夹层里,还画了夹层的结构图!”
苏晓的电话很快打过来,声音带着急促:“陈队,查到孙二十九的底了!他不仅挪用了 380 万沼气站建设款,还用发酵罐夹层藏了价值 1300 万的走私甲醇!这甲醇是老鬼从菲律宾走私来的,没经过提纯,含有毒杂质,用来做非法燃料,甚至可能用来制作违禁品!还有,他今晚就想开车运甲醇跑,货车就停在村外的桥洞下,还准备放把火毁了沼气站,掩盖痕迹!”
“毁站?他毁了站,俺们没气用事小,要是甲醇炸了,全村人都得遭殃!” 老冯突然站起来,手里攥着氧气瓶发票,“俺收了他的钱,俺得补回来!俺跟你们去找他!”
审讯室里,孙二十九一开始还嘴硬:“罐里的甲醇是俺买的燃料,给沼气站补能的,你们别冤枉人!”
“补能?” 李伟把甲醇桶的外文标签摔在他面前,“这标签是菲律宾黑市的标识,没有进口检疫证明,里面的杂质能毒死人!还有这夹层结构图,你敢说不是你改的?” 他掏出林薇妈妈画的图,摔在桌上 —— 图上清晰地画着发酵罐夹层的位置,连甲醇的存储量、泵机的连接方式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孙二十九的脸白了,手开始抖,却还在挣扎:“俺 俺是被老鬼逼的!他说不藏甲醇,就把俺儿子从国外的学校弄回来,让他没法毕业!”
“被逼的?你挪用公款建劣质沼气站时怎么不说被逼的?你看着张奶奶冻得裂手、王大叔家差点炸了柴房时怎么不说被逼的?” 老冯冲进来,把氧气瓶发票摔在他面前,“这是俺老伴的救命钱,可俺知道不能用村民的安全换!你倒好,为了自己的儿子,把全村人的命当儿戏,你配当人吗?”
孙二十九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,蹲在地上哭:“俺错了 俺把老鬼的窝点告诉你们,他在菲律宾马尼拉的一个化工仓库里,还存着一批没运的甲醇;还有,他今晚要派另一辆货车来接应,车牌号是粤 xxxx,司机叫阿坤,手里有老鬼的新联系方式”
望河村沼气站的整改工程连夜启动。李伟带着工友们运来合格的 8 毫米碳钢发酵罐、防爆沼气管道和工业级阀门,老冯每天都来帮忙,清理罐里的臭水、安装新设备,手上的裂口沾了油污,却没喊一句累。村民们也来搭把手,张奶奶帮着给工友们煮姜汤,王大叔用自己的三轮车帮着运新零件,连镇上的沼气技术员都来免费指导,说 “这么好的惠民工程,不能毁在黑心人手里”。
整改完成那天,沼气灶终于打出了蓝色的火苗,张奶奶蒸了一大锅馒头,分给大家:“尝尝,这气蒸的馒头就是香!” 老冯的老伴坐着轮椅来沼气站,看着蓝色的火苗,笑着说 “以后做饭不用再闻柴火烟了”。陈默和李伟临走时,老冯塞给他们一袋热乎乎的馒头:“谢谢你们,帮俺们守住了气,也守住了家。”
陈默从车里拿出一袋向日葵花籽,分给村民:“种在沼气站周围,明年夏天开花,咱们的沼气站会更漂亮。”
老冯接过花籽,小心翼翼地种在发酵罐旁,雪粒落在新翻的土里,却没了之前的寒意。他攥着老伴的氧气瓶发票,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—— 他知道,这一次,不仅守住了沼气站的气,更守住了村民的安全,守住了心里的那份踏实。风轻轻地吹过沼气站,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。那蓝色的火苗在灶上欢快地跳跃着,仿佛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精灵,在舞动着它的身姿。
这火苗似乎有着自己的语言,它在告诉人们:只要有人愿意坚守正义,那么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,都能够被温暖所包围;无论多么黑暗的角落,都能够被光明所照亮。
它的存在,不仅仅是为了提供热量和光亮,更是一种象征,一种对正义和勇气的赞美。在这个世界上,有许多人在默默地坚守着正义,他们就像这蓝色的火苗一样,虽然微小,却能够在黑暗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