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酒张正立于讲台前,手持书卷,不紧不慢地讲解圣贤之言。
他已年过花甲,须发皆白,双眼微垂,法令深刻,面容严肃,令人望而生畏。
正讲课时,他馀光瞥见一个五岁孩童缓步走入。
那孩子虽年纪尚幼,却生得眉目清秀,唇红齿白,模样十分讨喜。
张正不必多问,已知来人身份,当即放下书卷,面色一沉:“为何迟到?”
李成攸揉了揉眼,带着困意答道:“睡过头了。”
【……】
李成攸心中窃喜,但系统提示逐渐放缓。
“仅此一次,下不为例!”张正强压怒气,“找个位置坐下。”
面对皇子,张正终究不便深究,只得暂且忍耐。
然而他的退让,却让李成攸暗自着急。
‘不能就此作罢,否则我的计划就落空了。’
李成攸边走向座位,边在心中盘算。
他在三皇子身边坐下,迎上对方不解的目光,故意做了个鬼脸。
“略略略略略……”
三皇子:“???”
李成攸心满意足,伏案假寐。
这个时代夜晚无甚消遣,他本就睡得早,此时早已清醒,却仍装作熟睡,只为多引些情绪波动。
张正摇头不语,继续讲授枯燥经义。他虽饱读诗书,却非善教之师,言语乏味,句句如催眠一般,李成攸听着听着,竟真沉入梦乡。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
不久,课堂内响起阵阵鼾声。
张正脸色铁青,苍老的双眼死死盯住李成攸,怒火几乎喷薄而出。
岂有此理!
他乃陛下亲封的国子监祭酒,纵是太子亦须执学生之礼。
而这四皇子首日听课,不仅姗姗来迟,竟还敢在堂上酣睡打鼾?
简直忍无可忍!
张正须发皆张,堂内气氛骤然凝滞。
太子与二皇子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气息,不敢出声。
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正酣然沉睡的李成攸,目光中充满惊异。
三皇子心急如焚,眼看张祭酒步步逼近,急忙摇晃李成攸的肩膀,在他耳畔低唤:“四弟,快醒醒,别睡了!”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
回应他的,只有李成攸沉稳的鼾声。
他已陷入熟睡,鼾声如雷,既未听见系统的提示,也未察觉三皇子的呼唤。
啪!——
张正挥起戒尺,重重击在桌面上,清脆的响声震耳欲聋。
李成攸猛然惊醒,茫然环顾四周:“怎么了?打雷了吗?下课了?”
张正双眼圆瞪,眼中仿佛要喷出火焰。
极致的怒意在他心头翻涌,疯狂侵蚀着他的理智与修养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情绪,一字一顿地问道:“四皇子,你可记得我刚才讲了什么?”
这是张正给李成攸的最后机会,只要他能答出问题,一切尚可挽回。
然而莫说李成攸不知答案,即便知道,也未必愿意回答。
一旁的三皇子低声提示:“以德报怨……”
张正所授皆为圣贤之言。
这些言论来源难考,只知出自历代大儒之口。
他们不知孔子,却知晓《论语》。
这并不稀奇,因神庙每百年便会派遣继承现代记忆的天脉者,助此世发展。
可惜天脉者未必皆通文墨,所传圣贤之言亦不完整。
然而即便残缺,仍被儒生奉为圭臬,过度解读。
李成攸抬起头,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含糊道:“你讲的课太闷,我睡着了,一句也没听清。”
短短一句话,又为他赚取上千名望值。
张正面色铁青,怒意已达顶点,反而显得异常平静。
然而李成攸脑海中不断回响的系统提示,却清淅昭示着张正的愤慨。
“好,好,好!”
张正连声说了三个好字,怒意已攀至顶峰,猛地举起戒尺。
戒尺虽高高扬起,他却终究没敢真的打下去。
若是换了旁人迟到,早就挨了罚,可李成攸毕竟是皇子,张正再气,也只敢斥责,不敢动手。
他缓缓放下戒尺,板着脸道:“好,方才讲到圣人说的‘以德报怨’,你来说说,这是什么意思?”
接着又补上一句:“若能说清便罢,若说不出,我必禀明陛下!”
张正不敢动武,只能搬出皇帝来压人。
“不知道。”李成攸摇头。
他其实明白,却不愿就此罢休——这可是一次赚取名望的好机会。
张正冷笑一声,转而问三皇子:“三殿下可知道?”
三皇子点头,稚声答道:“以德报怨,就是别人欺负我,我不记仇,还要待他好。”
“听懂了吗?”张正看向李成攸。
三皇子的回答让他很是满意。
谁知李成攸一脸嫌弃:“有病吧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张正愣住。
李成攸撇嘴不屑:“别人欺负我,我还要对他好?哪个缺心眼的才会这么干?”
“放肆!这可是圣人之言!”张正怒喝。
“圣人是傻子吗?”
“你——!”张正气得牙痒,戒尺举起又放下,反复三次。
若非对方是皇子,这戒尺怕早已打断。
张正几乎要崩溃,李成攸却还不收手。
“张祭酒,你说圣人以德报怨,那你自己能做到吗?”
张正冷笑:“老夫修儒数十载,虽不敢称圣,却一直以圣人为标榜,自然做得到。”
“好,这可是你说的。”李成攸点头。
话音未落,他猛然跃起,一拳挥出——
砰!
张正跟跄倒地,捂着眼睛痛呼。
松开手时,右眼周围已是一片乌青肿胀。
整个学堂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。
【……】
这一拳,李成攸零零整整收获了一万多情绪值。
“别怪我,我也没别的选择。”李成攸转过头,避开了张正的视线。
整个房间一片安静。
过了好一会儿,张正才反应过来,颤斗着手指向李成攸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
他张着嘴,半天说不出话,脸涨得通红。
李成攸背着手,平静地说:“先生,以德报怨是您说的,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张正彻底被激怒了,猛地从地上站起来,几乎要动手,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停了下来。
打皇子,那是找死。
可要是就这么忍了,以后在这些学生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?
“四殿下,你真是好样的,我这就去禀告皇上,请圣上做主!”
张祭酒狠狠瞪了李成攸一眼,用力一甩袖子,大步走了出去。
教室里所有人都看着张正离开。
等他走远了,大家才回过神来,纷纷看向李成攸,表情复杂。
太子走上前,皱着眉头呵斥道:“张祭酒是国子监祭酒,父皇亲定的皇子老师,你竟敢打他?”
“打了又怎样?他自己说的以德报怨,自己都做不到,还说什么大道理?”李成攸歪着头,一脸不以为然。
李成攸这副态度彻底惹恼了太子。
“李成攸,长兄如父,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!”
说着,太子走上前,想借这个机会在小皇子面前立威。
他是太子,是储君,除了皇帝、皇后和太后,谁见了他都得躬敬,就算是长辈也不例外。
可李成攸这副态度,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,他必须出手,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的威严不容侵犯!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三皇子急忙喊道:“太子殿下,不要!”
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砰!——
一声闷响,李成攸站在原地,揉了揉拳头。
对面,太子的左眼已经青了一块,和张正凑成了一对。
“你!”太子大怒。
李成攸却斜眼看着他,冷笑道:“太子别忘了‘以德报怨’,这可是父皇钦定的国子监祭酒说的。”
太子一时语塞,下意识想还手,但看到李成攸慢慢摸向桌上的镇纸,不由得后退了两步。
李成攸下手狠,他已经尝过了。
“你今天闯大祸了,我一定要告诉父皇!”
说完,太子怒气冲冲地走了。
教室里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成攸身上。
此刻,众人对他的看法全然转变,二皇子更是向李成攸比出称赞的手势。
接连不断的系统提示让李成攸心情愉悦。
他抬手理了理头发,随后张开双臂,如同接受众人敬仰的英雄。
御书房内。
嗖!——
啪!——
利箭离弦,重重击在一副玄铁铠甲上,在坚硬的甲面留下深刻凹痕。
这一箭力道刚猛,至少需九石强弓方能射出,却未能穿透铠甲。
庆帝面色平静,再次搭箭开弓。
他并非勤政之君,除每日早朝外,并不终 阅奏章,或垂钓、或射箭、或静卧休憩。
但必须承认,李芸潜确是手段非凡的 ,敢于放权于六部协理朝政,自身偷得闲遐。
虽看似悠闲,朝中诸事却无一能逃过他的耳目。
嗖!——
啪!——
弓弦惊雷!
庆帝箭术精湛,常人难以拉动的九石强弓,在他手中轻若无物。
这一箭依旧未能射穿铠甲。
他正欲再次引弓,却被宫门外的哭喊声打断。
”外间何人喧哗?”
候公公自外殿趋步而入,躬身禀报:”陛下,是……张祭酒……”
”他?”庆帝眉峰微动。
身为深藏宫中的大宗师,他五感超凡,虽相隔甚远,仍清淅听见张祭酒在殿外的哀诉。
”宣他进来。”
”遵旨。”候公公领命退下。
不多时,张祭酒掩着右眼,步履蹒跚地哭诉而入。
”陛下!求陛下为老臣做主!”
张正刚入殿便悲声高呼,仿佛蒙受天大的冤屈。
他随候公公行至内殿,躬敬跪地行礼后,连声恳求圣上主持公道。
”抬起头来。”庆帝沉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