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鸿钧此时现身,恐怕绝非如他所言那般简单!”
通天心中暗自思忖,开始琢磨这位道祖的真实用意。
越想,心头越是震动。
待他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过来,忽然察觉到一个此前被忽略、却极为关键的问题——这个问题,甚至在洪荒万灵之中也曾有人一闪而过地疑虑过。
按理说,道祖鸿钧与魔祖罗喉乃是宿敌,势不两立。
若说接引、准提二人暗中继承了罗喉的道统,而鸿钧毫不知情,倒也勉强说得通。
可如今鸿钧已然知晓此事,非但没有半分责罚之意,反而出面袒护这两人,这就耐人寻味了!
“莫非……接引与准提,本就是鸿钧布下的棋子?”
这个念头突如其来,却如寒夜惊雷,在通天心头炸响。
他眉头微蹙,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桩旧事:在原本的洪荒轨迹中,封神一劫过后,天地间不仅诸多大能陨落消隐,就连圣人们也渐渐销声匿迹,极少再现踪影。
这其中,怕是另有隐情。
这一想法一旦萌生,便如藤蔓缠心,再也无法平息。
然而此刻,他自然不会蠢到将这些揣测当面说出。
只是微微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翻涌的思绪。
“道祖今日亲临,真是只为维护那两个西方法门的和尚而来?”
他再度开口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。
“嗯?通天,你怎可如此轻慢!接引、准提皆为天道所认之圣,岂容你这般羞辱?”
鸿钧目光一沉,声音陡然转冷,仿佛通天此言触了逆鳞。
“昔日你我同在紫霄宫中听道,本是道友之谊,如今却因些许纷争大动干戈,成何体统!”
“道友?”通天冷笑一声,语调清冷,“吾从未承认,那些靠欺瞒夺位、巧取豪夺之人,有资格与我并列道友。”
这话出口,已不再是简单的反驳,而是赤裸裸的宣战。
情绪虽冷,却不重要;真正令人震撼的是,即便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道祖,通天也毫无退让之意。
的确,毫无退缩。
若是他有意低头,早在鸿钧现身第一句话时,便该顺势认错,以缓和局势。
但他没有。
“哼。”
鸿钧眼神骤然一凛,周身气机顿时一凝。
刹那间,天地为之色变,那股源自天道的威压猛然加剧,仿佛苍穹压顶,亿万生灵在这股力量之下几乎窒息。
“通天,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?”
鸿钧的声音低沉如雷,比先前更添三分寒意。
“道祖若真视而不见,又何必问我?”通天抬头,目光直迎而去,“接引、准提身上魔气缭绕,西方之地百姓心智被控,行径诡异,难道道祖当真毫无察觉?”
随着他话音落下,天象动荡,风云骤起。
换作任何一位存在,面对如此威势,早已战战兢兢,俯首请罪。
可通天却逆风而立,非但未退,反进一步质问而出。
不,这已不是疑问。
这是控诉,是直指核心的逼问!
诸天生灵望着这一幕,无不心头震颤。
那是鸿钧啊!
执掌天道、凌驾六圣之上的无上存在。
六圣皆尊其为师,便是连平心娘娘,虽与鸿钧同属大道境,论实际修为与权柄,亦稍逊一筹。
否则,何以万古以来,平心始终被困于幽冥地府,难踏洪荒一步?
如今通天竟敢如此当面诘问,一旦鸿钧动怒,后果不堪设想。
可尽管众人替他捏一把冷汗,心底却又隐隐感到畅快。
“若非通天教主揭破真相,任由那两个披着佛皮的魔修继续蛊惑众生,今日之洪荒,还不知会沦为何等境地!”
“鸿钧身为道祖,眼见接引、准提肆意妄为,本当秉公处置,为何反倒出言回护?”
“通天教主此次踏平灵山,虽说是为门下弟子讨个公道,可实际上,却也替我等扫除了长久以来的一大祸患。
这般作为,实则是对我亿万生灵有莫大恩德!”
众生越议论,心中对通天的敬重便越深。
此刻,他们望着那立于虚空之上的身影,无不忧心忡忡,捏紧了拳头。
归根结底,哪怕苍生无尽、万灵喧沸,在鸿钧面前也不过如尘沙般微不足道。
通天竟敢当面质问这位执掌天道的至高存在,若是鸿钧震怒,降下雷霆之罚,通天恐怕难以承受。
到那时,再多的感激与敬仰,也无法为他挡下一臂之力!
“你这是在质疑本座?”
鸿钧目光落在通天身上,声音比先前更冷,仿佛自九幽深处传来,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正是如此。”
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,通天非但没有退缩回避,反而直截了当地应了下来。
这份决绝,不仅让芸芸众生心头一震,就连鸿钧本人,眼中也闪过片刻愕然。
而接下来的一幕,更是令天地失语!
只见通天并未止步于一句“正是”续向前一步,声声入耳:
“道祖传法于世间,于我亦有授业之恩。
按理而言,今日道祖亲临,本该俯首听命,不敢有违。”
“可道祖今之所为,显系偏袒接引、准提二人,所持之由却又荒诞不经。
此等行径,通天不得不向道祖请教一二!”
他语气并不激昂,却字字如钉,掷地有声。
那份沉稳中的坚定,令人无法忽视。
显然,他之所以能在这等境地下仍保持言语克制,并非出于畏惧,而是念及昔日那一丝传道之情——仅此一点,让他尚存礼数。
“若论圣人不可轻辱,当年太上、元始联合外道围攻我截教时,道祖何在?”
“若论圣人不可折辱,我斩落元始法相、逼太上下跪轮回之时,道祖又为何未曾现身?”
这哪里还是问话?分明是锋芒毕露的驳斥,是对虚伪规则的迎头痛击。
通天在揭鸿钧的短处——前言不搭后语,赏罚不明。
刹那间,整个洪荒似有一股寒风掠过,无数生灵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。
那是发自内心的震撼,是集体的惊悸。
其实,在通天开口之前,已有不少人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不屈之意,隐隐有所预感。
可预感终究只是揣测,哪比得上亲眼目睹来得震撼?
鸿钧行事中的破绽,看得清的人并非只有通天一个。
但敢于站出来,当着天道化身的面,毫不留情撕开这层遮羞布的,唯有他一人!
“嘶……”
这一声抽气,便是众生最真实的回应。
震惊!
动容!
难以置信!
“通天教主,竟是真的无所畏惧了!”
不知多少生灵在这一刻恍然醒悟,心中掀起滔天巨浪。
“他莫不是疯了?”
接引、准提与女娲三位圣人,望着通天的眼神已全然变了。
那可是鸿钧啊!
纵然通天神通盖世,力压其余五圣,单打独斗无人敢称必胜,甚至四人联手都未必能奈何得了他,可面对道祖……差距依旧如同云泥。
就算不至于说通天在他面前如蝼蚁爬行,但也绝无抗衡之资。
明知自身处境险恶至此,竟还敢如此直言顶撞,三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:此人怕是已经失了理智。
鸿钧沉默着,未立即作答。
并非无言以对,而是凝视着通天,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通天……真的神志不清了?”
他在心中低语,满是难以置信。
要知道,自开天辟地以来,鸿钧一路走至今日,身合天道,统御万法,何曾有人敢如此当面诘责?
所谓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”,早已不足以形容他的镇定。
可如今,竟有人敢在他的威压之下,挺身而出,揭其矛盾,斥其不公!
这不只是胆大包天,简直是逆天而行。
直到此刻,鸿钧才真正见识到通天所掀起的这般异象——这等荒诞绝伦的场面,竟是他生平未睹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错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几乎令这位执掌天道的存在也为之失神。
然而,那片刻的怔忡并未持续太久。
鸿钧很快敛去心绪,抬眼望向通天时,眸光已冷若寒霜。
“通天,本座行事,何须向你一一禀报?!”
话语落下,如同极北之地刮来的凛冽朔风,穿透天地法则的缝隙,直击万灵神魂深处。
众生只觉元神一紧,仿佛被无形冰刃抵住咽喉,连意识都在颤抖中几近凝固。
刹那间,本就动荡不安的洪荒世界,仿佛裂痕更甚。
虚空扭曲、大地沉沦,那崩塌之势不再只是幻影,竟似要化作真实,将一切卷入无底深渊。
“哦?”
回应他的,是一声轻蔑至极的反问。
“道祖行事,自然无需向谁解释。
可吾之行止,也从不需他人指手画脚!”
鸿钧语出如霜,而通天之言,却比霜雪更冷三分。
他不只是以言语抗衡,更是运转法力,周身气势轰然暴涨。
那股浩瀚莫测的威压冲天而起,宛如与天齐高的巨岳拔地而立,公然与鸿钧分庭抗礼。
目睹此景,亿万生灵惊得忘了呼吸。
他们望着那敢于直面天道化身的背影,恍惚间竟怀疑自己是否坠入虚妄梦境。
“通天真疯了……”
娲皇宫中,女娲望着战场中央那一道孤傲身影,脑海中轰然炸响四个字。
这是决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