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昭昭使者】:“……顾同学,我们的合约里不包括家庭旅行这项增值服务吧?
【野狗】:“……我就知道。我已经帮你回绝了,说你可能要实习。”
【昭昭使者】:“聪明。保持这个节奏。”
顾野看着那个官方微笑的表情,心里一阵憋闷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一周后,顾野的姨妈一家从外地来玩,顾妈妈大手一挥,决定组织一次家庭聚餐,并且点名要让顾野带上赵昭昭。
“这次你必须带昭昭来!你姨妈她们都想见见!”
顾妈妈在电话里下达了死命令,“我都跟她们夸下海口了,说小野找了个多好多好的女朋友!
顾野一个头两个大,挂了电话,只能再次向赵昭昭求救。
这次,赵昭昭没有立刻回复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的消息才弹出来。
【昭昭使者】:“顾野,你有没有觉得,这个‘戏’,有点演不下去了?”
顾野的心猛地一沉。
【野狗】: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
见你父母一次,可以说是临时起意,需要准备。但频繁地出现在你的家庭聚会中,扮演一个并不存在的角色,这对你、对我、对你的家人,都不够尊重。谎言像雪球,会越滚越大,到时候怎么收场?”
顾野看着屏幕上的字,手指有些发凉。
他知道赵昭昭说的是对的,理智上他完全认同。但情感上,一种强烈的抗拒和……恐慌感攫住了他。
他害怕失去这个还能以“男朋友”身份名正言顺地关心她、靠近她的理由。
【野狗】:“就这一次,最后一次!帮我应付完姨妈她们,我保证想办法慢慢‘淡化’,让我妈接受我们‘和平分手’?”
他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发出了这条信息。
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。
【昭昭使者】:“时间,地点,着装要求?以及,我需要更新哪些‘人物设置’和‘家庭关系背景’?”
顾野看着这条恢复公事公办模式的信息,心里五味杂陈。
她答应了,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,反而象是被那冷静的条条款款推得更远。
第二次“战役”在一种比第一次更加复杂和微妙的气氛中展开。
这次是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本帮菜馆包厢。
顾野的姨妈、姨父、表姐一家悉数到场,场面更加热闹,也意味着更多的注视和寒喧。
赵昭昭依旧发挥稳定,举止得体,笑容温婉,应对亲戚们的各种问题游刃有馀,甚至和顾野的表姐聊起了最新的美剧,气氛融洽。
她依旧穿着得体,依旧给长辈们带了贴心的礼物。
顾野配合着她,为她拉椅子,布菜,递纸巾,在她被表姐打趣时“不好意思”地帮她解围……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。
但只有顾野自己知道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他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观察赵昭昭。
观察她微笑时眼角细微的弧度,观察她倾听时微微偏头的专注,观察她指尖划过杯沿的细微动作……他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在“配合表演”,而是在下意识地、真正地去照顾她,关注她的须求,甚至在她被表姐追问得有些招架不住时,心里会涌起一股想要把她护在身后的冲动。
当表姐起哄让他们喝“交杯酒”时,赵昭昭的脸上飞起两抹真实的红晕,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。
顾野的心跳骤然加速,他端起酒杯,手臂绕过赵昭昭的手臂,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。
那一刻,周围亲戚的哄笑声仿佛变得遥远,他眼里只有她近在咫尺的、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染上绯色的脸颊。
“交杯酒”喝完,两人迅速分开,都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。
顾野感觉自己的耳根烫得厉害,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聚餐结束,送走亲戚,顾野和赵昭昭并肩走向停车场。
夜风微凉,吹散了包厢里的喧嚣和闷热。
“今天,又辛苦你了。”
顾野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分内之事。”
赵昭昭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疲惫,“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顾野没有接话。
他沉默地开着车,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安静。
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,打破这僵局,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车子再次停在赵昭昭的公寓楼下。
“到了。”顾野停稳车,低声说。
“恩。”赵昭昭伸手去解安全带。
就在她推开车门的一瞬间,顾野突然伸手,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两人都愣住了。
赵昭昭惊讶地回头看他,路灯昏暗的光线通过车窗,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,看不清表情。
顾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几乎要撞破肋骨。
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不重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他张了张嘴,那些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的、混乱的、冲动的念头,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。
他想问,我们之间,难道就只有演戏吗?
他想说,我今天喝交杯酒的时候,心跳快得不象话。
他想知道,那些默契,那些交互,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维护和关心,真的全都是假的吗?
然而,当他触及赵昭昭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,也格外冷静的眼眸时,所有冲到嘴边的话,都被冻住了。
他看到了她眼底那一丝清淅的疑问,以及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。
就象一盆冷水兜头浇下,顾野瞬间清醒过来。他缓缓地、僵硬地松开了手。
“抱歉,”
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再说声谢谢。”
赵昭昭看着他,沉默了几秒,然后轻轻点了点头:“不用谢。我上去了。”
她转身落车,关上车门,身影再次消失在楼道里。
这一次,她没有回头。
顾野保持着抓住她手腕的那个姿势,在驾驶座上坐了许久许久,直到手臂发麻。
他颓然地靠回椅背,抬手复住了自己的眼睛,发出一声压抑的、近乎呻吟的叹息。
他知道了。
完了。
他好象……真的对那个和他一起“演戏”的姑娘,动了心。
而这场始于荒诞契约的戏,似乎正在朝着他完全无法预料,也无法控制的方向,狂奔而去。
那种不确定感,比当初面对父母的催婚,更让他心慌意乱,无所适从。